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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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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也隱隱發現,沈夜瀾是真的不喜歡那薛蓉蓉。

不過仔細想來,薛蓉蓉的確不討喜。

自己準備讓她逃,她卻信不過自己,反而朝那遼人舉報自己。而且還天真地以為她那沈大人表妹的身份那震懾到這些遼人。

便想她有這樣的思路,只怕是真叫沈家的老太太寵壞了,如此看來,她在沈家老太太的心裏是何等的重要了,不然怎麽能將好好的一個姑娘家,寵成了這副模樣,事情的輕重不分就算了,連好壞都不能辨別。

沈夜瀾似乎能看出她心裏在什麽,於她旁邊的椅子坐下,“我祖母姓薛,當年薛家也是京裏數一數二的將門,曾經與□□皇帝一起打下這大齊的江山,薛家未曾破滅之前,府邸門口還有□□皇帝欽賜的鎮國柱石。”

孟茯好像聽說過,薛家後來被奸臣楚異陷害與金國勾結,一門二十七口人,全慘死先皇的刀下。

唯獨剩下一個當時在南州沈家養病的小少爺。

薛蓉蓉便是這位病弱少爺的獨女了。

後來沈家替薛家翻了案子,薛蓉蓉沒了親人,就一直住在薛家。

哪怕是個女兒,但因為是學家的遺孤,所以沈老太太也將寶貝一般養在眼前,萬般愛護。

“她這樣的身世,祖母放在她身上的心思遠超沈家的任何一個後輩子弟,只是過於溺愛了,也養成了她如今的這驕縱性子。”祖母過份溺愛,與她是只有壞沒有好的,等於捧殺一般,沈夜瀾的母親早前說過幾句,卻惹了老太太的不快。

只道是沈夜瀾的母親這個做媳婦的容不得薛蓉蓉。

所以自此後,誰也不敢多嘴,任由老太太折騰。

也正是薛蓉蓉這樣的性子,所以沈夜瀾的父母寧願他娶了沒曾見過面的孟茯,也不願意他遂了老太太的意願,娶薛蓉蓉做媳婦。

孟茯聽到沈夜瀾的這些話,一時覺得這薛蓉蓉如今這個樣子,只怕老太太是脫不了幹系的。

只是她也不好去說沈夜瀾祖母的不是,便沒在言語了。

轉眼就到這寅時了,此刻正是晝夜交替之時,溫度最低。

又馬上要入秋了,這酈縣還被群山包圍,水汽濕氣也就重了些。

孟茯穿得少,可這披風雖大,裹著裏卻是面空蕩蕩的,只覺得腰冷脖子冷腿腳都冷,不禁打了個噴嚏。

驚得靜靜坐在一旁不知思略什麽的沈夜瀾猛地起身到她跟前,口氣竟有些著急:“你怎麽了?”

“沒事。”就是有點冷。但是她已經將沈夜瀾的披風據為己有了,總不能叫他將衣衫也脫給自己吧?

可沈夜瀾卻已經脫下外袍了,“你先把這個穿在裏面。”但是想起自己這外袍上濺了不少遼人的臟血,孟茯身上那樣嬌白的皮膚,弄臟了怎好?

不免就想到當時孟茯穿著折身西域舞娘的衣裳,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著,心裏就有些發悶,越想就越是生氣。

孟茯楞楞地看著他脫下衣裳,明明要遞給自己,又忽然穿上,還一臉凜然殺意,頓時給她嚇得不輕,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:“先生?”

她這又軟又輕的聲音像是羽毛一般,落在沈夜瀾心頭,這才猛然反應過來,恢覆了常態,“我沒事,這衣裳臟,這會兒也快天亮了,我帶你回去吧。”

說著,見孟茯起身,很自然就攔上了孟茯盈盈不握的腰肢,給橫抱起來。

孟茯剛想掙紮,就聽沈夜瀾說道:“你若走動,那披風也擋不住腿。”一雙修長白得發光的腿……

他都不曾好好看過,憑何再給別人瞧了去?

雖然這會兒外面也沒什麽人。

而孟茯聽到他的話,忙壓緊了披風,這樣一來騰不出手去抓他的衣襟,覺得有些不穩,於是只能將整個身子朝他緊緊貼了過去。

隔著那鴉青色的薄薄披風,孟茯能清晰地感覺到沈夜瀾手上的溫度,不免是有些覺得不好意思,但回頭一想,左右以後要嫁給他,就算是假夫妻,但肯定要住在一間屋子裏,到時候肯定也會磕到碰到。

這會兒就權當是提前習慣了。

回到下處,天才微微亮起來,隔壁的婆婆卻已經起來了,見沈夜瀾回來,跟他打了招呼,有些擔心道:“你家媳婦一宿沒回來,我喊了老頭去衙門裏報官,也不曉得有消息了沒。”

“多謝婆婆,昨夜她與我一處,如今在屋子裏,讓婆婆費心了。”沈夜瀾朝她謝著,見她打水,忙將手裏的水給他送到竈房裏去。

婆婆聽著孟茯在屋子裏,也就放心了些,見沈夜瀾給自己打水,也就出去買菜了。

沈夜瀾也趁著這會兒,借她家的竈火燒了熱水送到屋子裏去。

孟茯洗完了澡出來,沈夜瀾也用涼水洗了,換好幹凈衣裳,將孟茯的臟衣裳要來,與自己那沾血的黑袍一並扔到竈火裏燒了個幹凈。

回頭又見孟茯穿著一身昏黃色的對襟衣裙,栗色鑲邊,不免想起昨兒她那一身勾人魂魄的妖媚模樣,與今兒的裝束簡直是大相徑庭,便忍不住道:“你不喜歡鮮一些或是暖一些花色麽?”

“喜歡啊。”孟茯哪裏不喜歡了,只是她一直要幹活,穿那些不要一個時辰就給弄臟了。

身上這個也是一天一換,但臟了不是那麽明顯。

何況她也曉得自己這身材有些超綱了,穿成這個樣子,還能被那好色成性的蕭元脩認出來,她要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以後上街哪裏還方便“喜歡為何總穿著些,你年紀還小,若是喜歡就挑些好看的。”他想,待此間事了,待了玖皁城,就給她買許多好看的衣裳頭面。

忽然又想起自己送她的梅花簪,“那個,你不喜歡麽?”

孟茯先是沒懂他問的是什麽,直至發現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頭上,才恍然反應過來,“與衣裳不搭。”戴上有些不倫不類了。

沈夜瀾聽罷,暗自點了點頭,有些自責自己粗心大意,怎麽上次就沒想到給她買衣裳呢?不過這些他也不大懂。

算了,還是等回去了,帶她去挑。

“走吧,咱們去吃飯。”

孟茯跟在他身後想,其實有些想問玲瓏的事兒,但是昨天沈夜瀾那時候的氣場有些嚇人,怕自己提起玲瓏惹他不高興,於是又給吞了回去。

尋了一處小店吃過早飯,沈夜瀾也不放心將她留下了,索性將人帶著去了昨兒晚上停留的那院子。

她好坐在隔壁看書,窗外是一庭秋菊,才打著花苞,想是缺乏打理,橫七八豎地倒在一處,枝丫也沒人修剪,看起來有些亂糟糟的。

靠墻處卻種著兩株碗口粗的桂花樹,這會兒花金色的花朵還沒完全雕零,仍舊將這一片小院暈染得香醉。

孟茯看累了書,便趴在窗前往外瞧。

那韓宣雲領著一個小青年走來,也不知道絮絮叨叨跟他交代著些什麽,只見那小青年頻頻點頭,然後便轉身走了。

孟茯本還擔心打擾他們商量正事,轉本抽回目光,沒想到那韓宣雲卻朝她這兩走來了。

“孟大夫。”窗戶下面就是橫七八豎的菊花,那韓宣雲踩在花壇上走過來。

“韓先生有事麽”孟茯好奇地看著他,想起那孫買辦說他武功很高,底子好,身上的傷好得快,所以不由得將目光落到他手臂上綁著紗布的傷口,“沒見骨頭吧?”

“見了也無妨。”韓宣雲回著,轉而朝隔壁窗戶正好和孟茯這裏別開的書房看去,“你家沈先生多半是被你這倒黴運氣嚇怕了吧?如今是打算將你做孩子一般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了。”

說道運氣這一事,孟茯也很抓狂。

她上一輩子運氣就不好,別人值夜班的時候,都沒什麽病人。

輪到她值夜班,運氣好的時候就五六個產婦來生孩子。

那不好的時候,曾經有高達十五個產婦,自己根本就忙不過來,有時候還遇著那胎心異常,或是大出血,有一次還遇到那羊水栓塞。

半條命都給她嚇沒了。

同事們都不願意與她值班,實在沒辦法碰在一起了,也是叫苦連天的。

反正她是大半夜隨著產婦轉院去上級醫院好幾次,有一次路上還出了車禍。

她就盼著醫院裏趕緊將婦產科分成婦科產科,她也好去婦科。

可是沒等到醫院分科,她就到了這裏。

運氣也沒見好過。

如今聽到這韓宣雲侃調,也是無可奈何嘆了口氣,“好運氣全部用來遇到沈先生了,我也沒得法子。”

韓宣雲聽罷,忍不住哈哈笑起來,“你家沈先生若得了你這話,必定十分歡喜。不過他也沒辦法一直帶著你,我估摸著這一次回了玖皁城,就將你送到他兄長府上。”

孟茯聽著這意思,沈夜瀾還要遠行?不免想起了沈大人的話,只說沈夜瀾是個極少歸家的人。

下意識就朝韓宣雲問道:“他要去何處?去多久?”

“去多久不知道,興許要去草原一趟吧。我們幹的這些事你也知道了,已經死了不少兄弟,就是不知到底有沒有用。”

他們做的這些事情,每一件都算得上是行俠仗義,不計報酬,卻每一次都有著性命之憂。

其實孟茯不解,沈夜瀾既然是當今聖上欽點的狀元郎,他要做的這些事情,有朝廷勢力不是輕而易舉麽?又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跟這一次鳳凰山礦的事情一樣。

所以便問道:“你們要做的,既然都是為了老百姓,那為何不與朝廷合作呢?”

韓宣雲聽到這話,卻是‘呸’一口。

不過倒不是吐孟茯,而是對當下的朝廷,“但凡沒讀過書的人都曉得,如今咱們這大齊朝廷是個怎樣的,反正我等是灰心了,靠著他們不如靠自己。”

朝廷腐敗,皇帝貪圖享樂,不問朝政,這倒是事實,不然好好的一個齊國也不會折騰成這番模樣,叫四方諸國虎視眈眈,都恨不得來咬下一塊肥肉。

事實上遼國金國都蠢蠢欲動好幾次,也得了不少的好處。

韓宣雲顯然沒有打算跟孟茯說太多,又因提起朝廷,滿腔都是憤憤不平,自己把自己氣得不輕,便先走了。

可他的那些話,卻像是在孟茯心裏扔了一塊石頭一般,再也安不下心來看書。

等著沈夜瀾來尋她吃午飯,少不得要問起:“韓先生說,你要去草原上,去多久?”

“還沒確定,是那蕭太後壽辰,但朝廷那邊還沒合適的人選。”事實上是那樣的狼虎之地,文文弱弱的齊國人們不願意去。

可這一次又非去不可,因為是那蕭太後六十的壽辰。

至於沈夜瀾想去,還是想在暗處將這鳳凰山的事情擴大些,暗中推波助瀾,使得黑水部落與蕭家徹底反目。

中間還有一個白隼部落。

這時候孟茯卻忽然道:“我給你說個故事吧。”

“嗯?”沈夜瀾頗有些好奇地看著她,“方才宣雲的話我聽到了,這一次朝廷沒有人願意去,所以他希望我做了這使節,一路上也能給予他們不少方便,到了遼國也好行事。”

但是他實在厭惡這個朝廷。

孟茯沒有想到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圖,但還真沒發現韓宣雲跟自己是一個意思,只繼續與他說道:“我從前聽過一個故事,有一位年輕人,他生的時代和我們是有些相似的,他年少一戰成名,精忠愛國,嫉惡如仇,卻因性子過於直爽得罪了當時的權貴,所以郁郁不得志,直至臨死也沒能再繼續上沙場。”

“他有一首詞,我記得甚是清楚,‘醉裏挑燈看劍,夢回吹角連營。八百裏分麾下炙,五十弦翻塞外聲,沙場秋點兵。馬作的盧飛快,弓如霹靂弦驚。了卻君王天下事,贏得生前身後名。可憐白發生!’①。這整篇詞裏,唯獨第一句和最後一句是真的,其他的便都是他的夢。”

“是夢,也是他一生的夢想,只是到他臨死,家國仍破,江山未歸。他興許是時運不濟,但是他一顆心終究是是牽掛這百姓和國家,可惜他遇到的朝廷和咱們的朝廷也是一般模樣,他不得重用郁郁而終,到死也沒有放下面臨破亡的家國。他的國家興許欠了他一個盛世,也辜負了他的一腔熱血。”

孟茯說到此處,朝沈夜瀾擡頭看去,“你與他有一樣的夢想,所以我想說莫要辜負了這一腔熱血。”畢竟沈夜瀾的家世擺在那裏,自己又曾經是狀元,他想要做官,是輕而易舉的事情。

既然心中有夢,有大好的資源,為何還要一個人踽踽獨行孤軍奮戰呢?

也許他站了出來,會讓許多已經放棄的人又重新看到希望。

這大齊不乏胸中有夢想之人,亦如這韓宣雲。

朝廷的衰落,又不能代表所有的人放棄了這個國家和民族。

那僅僅代表了一部份罷了。

沈夜瀾靜靜地看著孟茯,也不曉得將她的話聽進去了多少,眉眼裏含著幾許思略,似乎又在認真想,似乎又只是單純地看著孟茯。

從窗戶斜射進來的陽光灑在他半個肩膀上,襯得他整張臉都顯得溫華清雅。

孟茯不敢去打擾他,該說的她已經說了,有沒有用她不知道。

她只是覺得大家都是凡人,離不開這人間煙火,可像是韓宣雲他們這些人,將自己都全搭在了這些事情上,連性命都沒有辦法保障。

他們死了,還要將家裏的錢財砸進去,那家裏人呢?

明明他們是再位大齊的子民們奉獻,可這對他們的家裏人不公平。

而朝廷那樣的好資源,卻在一旁白白給那些庸才貪官糟蹋著。

與其如此,沈夜瀾還不如給拿過來放在韓宣雲他們的身上。

而且很多事情,經朝廷的手一過,明明就是事半功倍的。

遠比他們這樣師出無名要好辦得多。

就如同這一次韓宣雲他們想要去遼國,如果沈夜瀾能做這個使節,那就方便了許多。

“你說的對。”良久,沈夜瀾淡然地回了孟茯一句,“吃飯去吧。”

孟茯有些摸不準,他這答應了還是沒有答應?

直至晚上那韓宣雲拿著一個折子,在她窗戶前走過,笑道:“果然還是這枕頭風最好使。”

孟茯臉頓時紅了大片,“你胡說什麽?”

那韓宣雲卻是笑得開心不已,很快就跨出了小院。

這時房門從外被推開,是沈夜瀾走進來,“天色不早,回吧。”

在這酈縣又待了兩三日,孟茯偶然聽到有人和沈夜瀾說起薛蓉蓉的消息,說是被那格日勒帶到山裏去了,正打發人去找。

好歹還有個蹤跡,但願能尋到人吧,不然那沈家老太太不得將沈夜瀾給活生生撕了。

第二天一早,便啟程回玖皁城。

因回來得太晚,便沒有去沈夫人那邊接孩子。

家裏沒什麽現成的,孟茯只能下了兩碗面條,切了些熏肉做臊子,與墻根底下扯來的小蔥炒香,撒在面條上。

沈夜瀾在一旁幫著切蔥切肉,孟茯有時候晃眼瞧過去,仍舊覺得太不真實了,那樣一個高門貴胄裏出來的少爺,應該是身嬌肉貴,不食人間火的。

可沈夜瀾做起來很順手,連那蔥花都比孟茯切的還要好。

她不禁發出疑惑,“你不是不會做飯麽?”她可清楚地急記得,當初沈夜瀾請自己做廚娘,說是不會煮飯。

可她看著方才沈夜瀾那架勢,切菜掌勺,是樣樣都很是在行的。

“我練劍,刀工好。”俊眸瞥了一眼鍋鏟,“一個道理,跟揮劍一樣。”

他是不言茍笑的人,在正經不過了,孟茯很難認判定他是不是再說謊糊弄自己。

只半信半疑道:“那你去摘幾個梨子來。”

院子裏的黃皮梨已經熟透了,正好這面條沒有湯,摘了幾個梨子來切在盤子裏,搭著吃,也就不會覺得面條那麽幹。

很快,兩人便將準備好的面條梨子擡到樹下的石桌上,沈夜瀾擡手掛了燈籠,兩人面對坐下。

頭上一輪明月,照得滿園華光,處處都透著靜怡溫暖。

沈夜瀾想,也許這才是大家心底真正的夢吧?只是不趕走遼人,守住國土,這一份溫暖,也不曉得還能維持多久。

他擡頭看著對面低頭吃飯的孟茯,眼裏溢著暖意。

孟茯心裏掛記孩子,第二天一早,連早飯都沒吃就忙去接萱兒和蘭若。

萱兒見她自然是歡喜不已,忙收拾著小包袱,馬上就要跟著她回家。

真真是應了那句話,金窩銀窩,也不如自己的狗窩,這府上住得再怎麽好,大趙氏對她再怎樣好,她還是想著回家,想回到孟茯身邊去。

而且因為一直都住在大趙氏這屋子裏頭,所以很多時候一日三餐都是她陪著大趙氏吃,這感情自然也出來了。

尤其是大趙氏舊病犯了的那些天,她一直跟著在床前陪著。

本來她和自己那侄女小時候又十二分像,於是大趙氏越發疼她。

所以如今見她要走了,是十分舍不得的,一面故作難過捧著胸口說道:“好個小沒良心的,連阿娘一來你就不要我這老太婆了,好叫我白白疼你一場。”

萱兒拿不定主意她是不是真的傷心了,忙扔了孟茯的手上前去哄,“老夫人別難過,我過兩天就來看您哦。”

大趙氏這才笑了。

這裏孟茯和大趙氏又說了幾句閑話,便去見沈夫人,也瞧見了沈淺兒。

她與萱兒一處說話,也是依依不舍的。

從府裏出來,孟茯領著姐妹倆去館子裏吃了早膳,在就近的小菜場買了不少菜,這才回家。

鑒於自己這運氣一向不大好,索性也不出門了,開始坐在院子裏碾藥。

給沈夜瀾做的藥都沒了,她還想配置些溫養女子內體的藥丸,所以也不怕無聊。

一面問著萱兒和蘭若在府上的事情,少不得是要提起薛蓉蓉害她們的事兒。

“幸好我聽阿娘的話,沒敢要她的東西,送到大夫人的屋子裏去了,不然她那天的模樣,分明是一定要審蘭若姐姐,然後肯定打算到我房間裏來搜。”萱兒並不知道薛蓉蓉在酈縣被格日勒劫走的事兒,以為她已經回南州了,“不過好在她還算要臉皮,第二天就悄悄收拾包袱走了。”

連萱兒這種幾歲小丫頭都能看出來的陰謀,倒像是薛蓉蓉能做出來的事兒。孟茯聽了這心裏也有些後悔,若是曉得薛蓉蓉曾經這樣算計過孩子,當初她跑去找沈夜瀾,自己就不要跟著去找的,不然也不會有後來被劫到鳳凰山上的事兒。

也虧得叫沈夜瀾把自己帶回來了。

可若是運氣差了那麽一些,真被那遼人帶走了,還不曉得過的是什麽鬼日子呢。

不但如此,還聽蘭若和萱兒一起說她當初在南州時候,如何對待沈淺兒的。

叫沈淺兒白白受了許多委屈,又無處伸冤。

孟茯聽得這一樁樁事兒,越發覺得這沈家老太太是個難纏的,不免是有些擔心起來,雖然跟沈夜瀾是做假夫妻,可到時候去沈家了,對她還是要晨昏定省的,沈夜瀾這個親孫子她是要留給她娘家侄孫女的,如今被自己占了去,能給個好臉色麽?

想到此,不免是憂心忡忡的。

不過因為去了這一趟酈縣,與孩子們也好久沒聚在一起了,所以打算晚上親自做一頓豐盛的飯菜。

唯獨有些可惜,若光若飛在書院裏出不來,昨晚自己才問過沈夜瀾,他說還得大半個月呢。

早上買了現殺的半只雞,一尾魚,還有些河裏撈出來的新鮮蝦子,以及一塊裏脊肉。

蔬菜有嫩綠的豌豆尖,一把三四兩重的小白菜,還有些茄子黃瓜兒。

萱兒吃不了多少辣,所以雞給燉了清湯,辣蓼胡椒姜蒜做了蘸碟。

這裏還沒有辣椒,但齊國人又喜歡吃辣,所以這些辣蓼草芥末一類,便是常常用到的調料。

魚做了松鼠魚,不過是她的刀法實在不好,炸出來模樣不大好看,引得蘭若和萱兒在一旁笑了好一會兒。

裏脊肉炸了肉酥,分了一些肉出來剁了肉沫,跟著蒜蓉一起炒了小白菜,也是十分下飯的。

還切了不少火腿跟著蝦子煎了餅子,嫩綠的豌豆苗扔在滾燙的雞湯裏,又香又鮮。

茄子做了魚香,瓜給涼拌。

六菜一湯就給做出來了。

正好整整齊齊擡到院子裏的桌子上,沈夜瀾就好似跟掐著時間一般回來,萱兒忙迎上去:“先生今兒有口福了,阿娘親自下廚做了飯。”

沈夜瀾也有些懷念孟茯的廚藝了,雖不是多好,也不能和那些個名廚相提並論,但那家常味兒卻不是旁人能模仿得來的。一時也有了興致,忙將帶回來的禮盒放回屋裏,便去洗手,到廚房裏看有沒有要幫的地方。

孟茯見了他,似有些委屈地同他說道:“你若早些來,我切的魚就不會叫那倆丫頭笑話了。”頗為有些告狀的意思。

沈夜瀾聞言,扭頭見到院子裏那桌上放著的魚,“你那是什麽個吃法?”

孟茯本來還指望他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,沒想到他竟然沒看出自己做的是松鼠魚,當下有些氣,腮幫子都鼓起來了,“我那是松鼠魚,那麽大一只松鼠坐在盤子裏,你瞧不見麽?”

沈夜瀾聽著她這帶著些小火氣的聲音,忍住了笑,一本正經又改口道:“看出來了,只是從前看見的松鼠魚都是躺著的,第一次瞧見坐著的,頗為新鮮。”

然後昧著良心誇了一句:“不錯,不錯,真的不錯。”

孟茯也十分好哄,那臉上一時就掛起了笑容,“算你還有些眼光。”又有些懊惱:“忘記給你買些酒了。”

“我不喝,就與你們吃飯。”他也不是很愛喝酒,只是有時候遇著朋友,推辭不過,擡起杯盞應酬一下罷了。

“也好,喝酒傷身,多喝湯對身體還好呢。今天的雞特別新鮮,我看著現殺的,魚也不錯,聽說是天還沒亮就從河裏撈出來,也是現殺的。”孟茯將碗遞給他,才想起問:“你洗手了麽?”

“洗了。”沈夜瀾也不覺得她啰嗦,反而覺得這才是最真實的生活。這飯菜的味道,也不是大宅子裏從廚房裏用食盒送來的大魚大肉能比的。

四人分四張凳子坐下,萱兒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動筷子。

但還是給忍住了,見孟茯和沈夜瀾兩個長輩動手,這才將筷子伸朝那所謂的松鼠魚。

不過孟茯比她先一步,夾了一筷子遞過來,“口是心非,一面說不好看,吃的時候你倒是比誰都著急。”

小丫頭一邊吃著,一邊笑道:“我只說阿娘做得不像,也沒說不好吃。”

因為菜做得有些多,所以也吃得慢了些,等吃完在院子裏坐了會兒,萱兒便嚷著要摘梨子。

沈夜瀾便抱著她摘梨子。

孟茯在屋檐下看著,心裏不由得想,若是以後自己也有一個像是萱兒這樣軟軟糯糯的女兒,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。

只是孩子的爹在哪了?

目光不由自主朝沈夜瀾身上看去,但又覺得不現實……他怎麽可能喜歡自己這一款?

於是趕緊將這心思收起,不然真變了味,以後對自己只有壞處沒好處,到時候還怎麽相處?

她才將這心思壓下,哪了想到蘭若帶著萱兒睡下後,沈夜瀾過來敲響了房門。

孟茯過去開門,迎面便是一個精致的盒子,“什麽?”糕點?不該這麽多吧?

以前她傷著的時候,沈夜瀾時常帶零嘴回來。

“一些衣裳首飾,我不大懂,尋了掌櫃夫人,她跟著挑選的。”沈夜瀾這話說的和自然從容,神情也是淡然自若的。

反而是聽到裏面是衣裳首飾,孟茯這收禮物的人有些緊張起來,“我有衣裳首飾呢……”

“我知道,但那不是我送的。”沈夜瀾將她的緊張一掃眼底,心裏止不住地快活起來,想來孟茯還是挺喜歡收到這份禮物的,有些後悔,早該送才對。

孟茯見他清華背影轉過身下了臺階,朝對面房間走去,這才回過神來,忙關了門。

和大部份女人一樣,她喜歡拆禮物,跟拆快遞是一個感覺,哪怕曉得裏面是什麽,但也忍不住這份想要打開的沖動。

而且這份禮物因為不是她自己跟著去挑選的,所以還有些開盲盒的驚喜和期待。

裏面竟是三套衣裙,一套藕荷色,另外兩套分別是雪青和艾綠。

前一套是交領闊袖裏外三層,但都料子都十分輕薄,有些魏晉風的意思。

其他兩套則是大齊當下流行的對襟。

還有幾件搭配的首飾,不是十分耀眼出挑,但配起來卻十分得孟茯的心。

但是問題來了,新衣裳新發簪有了,但自己在梳頭上一只沒有天賦,所以平時都是隨便綰起來。

如今再隨便,似乎有些對不住這新衣裳和新發簪。

她不免是發愁,所以第二天也沒穿。

沈夜瀾顯然是滿懷期待的,卻見她又穿了這灰撲撲的一身,不免是將疑惑問出口:“你不喜歡?”

“喜歡是喜歡,但我不會梳其他款式的發髻。”反正也不是外人了,昨日那坐著的松鼠魚都叫他們笑話過一回了,孟茯現在也不怕沈夜瀾笑。

沒想到竟然聽沈夜瀾說道:“你去換,我教你。”

孟茯不想動,這都穿好了。

可是沈夜瀾一雙眼睛就一直盯著她,勢必要她去換了。

孟茯沒法子只得又回了房間,換好了那套有些魏晉風的藕荷色,便拉開門伸出一個腦袋,“好了。”

她自打穿越來這裏後,除了第一天,之後再也沒穿過這樣好看的衣裳,竟然有些不好意思。

沈夜瀾見她那小模樣,心底忍不住有些發笑,一面上了臺階,進到屋子裏去。

但見孟茯有些局促不安地捏著手,“怎麽樣?”她在鏡子裏看了一回,覺得還行,但這散批著的頭發,有些煞風景了。

“很美。”這會兒沈夜瀾倒是吝嗇起來,誇讚的話也只說了兩個字,不過手臂卻已經扶在她的肩膀上,將她帶著坐到妝臺前,修長的手指撿起妝臺上的桃木梳,替孟茯綰發。

冰涼烏黑的發絲在他好看的指尖來回穿越交錯,很快一個好看的發鬢便綰了出來。

孟茯看得有些呆了。

不過她並不是看自己,而是看鏡子裏認真綰發的沈夜瀾。

人好看,手也那樣好看,還這樣巧。

她忍不住這想,這男人多半除了不會生孩子,應該旁的都會了吧?

同樣也是一雙手,為什麽自己就不如他?忍不住在心頭嘆了口氣,跟著越優秀的人住在一起,就越是顯得自己的平庸了。

孟茯仔細想來想去,自己竟然沒有一丁點的優點。

眼見他梳好發鬢,連忙將自己的簪子和他送的,一並從抽屜的匣子裏拿出來,“戴哪個?”

“這個怎樣?”沈夜瀾拾起的,是他第一次送孟茯的那朵白玉梅花簪子。

藕荷色的顏色本來就淺,戴著那支玉簪很是搭配。

也不會覺得單調。

孟茯已經十分滿意了,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一回,果然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。

可沈夜瀾卻不滿意,“有些胭脂就好了,你身體該補血了,這唇色太淡了。”

孟茯聽到這話,回頭瞥了他一眼,有些不服氣:“我才是大夫。”貧血不貧血,難道自己心裏還沒數麽?

不過這嘴唇好像還真有些淡了,若是能紅潤點,應該更好看。

便道:“我回頭自己開一副藥調理。”

沈夜瀾沒言語,而是朝窗外看過去。

外面,是蘭若和萱兒的聲音,兩人已經起來了,不知在說著什麽,嘰嘰喳喳的。

孟茯不由得緊張起來,忙轉身朝沈夜瀾看去,朝他做了個禁聲的動作。

顯然,是怕兩個孩子發現沈夜瀾一早從自己房間裏出去。

一面有些不習慣這及腳跟的長裙擺,小手拽起了一些,小心翼翼地朝著房門口朝外探去,想等著她二人到廚房裏去的時候,就趁機讓沈夜瀾快些出去。

等了片刻,蘭若果然帶著萱兒去廚房了。

孟茯急得忙轉身招手,本意是讓沈夜瀾趁機出去的。

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沈夜瀾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自己身後了,她這忽然一轉身,手就抓在他胸前的衣襟上,嚇了一跳,正要松手,又怕自己後背碰在門上發出聲音,引來孩子們。

於是只能緊緊拽著他胸前的衣襟不放。

等她站穩,沈夜瀾的裏衣都被她扯開了。

這秋老虎才來,天氣越發炎熱,本就穿得輕薄。

孟茯看著眼前肌理分明的胸口,臉‘唰’的一下就白了,想要張口解釋自己不是有意的,但又怕站在這門口說話外面能聽到,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沈夜瀾。

希望他不要誤會,自己對他是半點肖想也不敢有的。

他對自己已經這麽好了……

沈夜瀾仍舊是一貫作風,不言茍笑,孟茯甚至覺得他現在的神情比平常嚴肅,便想他莫不是生氣了?急得忙伸手給他將衣襟塞回去。

可是衣帶都扯松了,她剛歸位,又垮下來,那胸前肌理分明的膚色便又重新出現在她的眼前,看得她心慌慌的,手腳越發不聽使喚。

“嗯?”忽然,沈夜瀾擡了擡下巴,示意他的腰帶。

他是要自己解開腰帶,給他將裏衣穿好?這果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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